痛感自然非比尋常,據說就好比將魂下油鍋炸那般疼,看看此刻面目猙獰的『赫連霄』就知道了。
他雖動彈不得,但明顯能看到每一鞭下去時,魂都會脫離體一下。
蘇子邈倒吸一口氣,「以前小太后喜歡用桃木尺打鬼,那時候就感覺鬼特別疼,現在看來小爺還是太天真,這鞭子真真兒是厲害了!」
唉,他家霄霄咋就那麼命苦,偏生攤上了這具身軀。
亓雨面無表情道,「皇上自討苦吃,罪有應得,早該下十八層地獄!」
「是呀是呀!自找的這人!」
來來回回大概抽了也有一百多鞭,鳳綰月手也打酸了,正準備讓五鬼接著來時,寢殿的門突然開了。
只見衣妝整齊的千嫿扶著門框慢慢走出來。
她掃了眼趴在地上虛弱不堪的男人,隨後朝鳳綰月行屈膝禮,「臣妾給太后請安,給皇貴妃請安。」
「寧貴妃免禮。」
鳳綰月看得出千嫿是在硬撐。
哪怕精緻妝容遮住她所有的憔悴,也遮不住因為不適而不斷溢出的額頭冷汗。
不過才短短七日,那股清傲氣質便已然消失,只剩下哀莫大於心死的無盡蒼涼。
千嫿彎唇一笑,「太后不必為臣妾動怒,臣妾無事,皇上畢竟是一國之君,無論何時何地都有無數雙眼睛看著,君威不可滅,請太后息怒。」
蘇子邈覺得這女人怕是有受虐癖。
雖然猜不到這七天究竟發生過什麼,但光看皇上那副欠扁樣子就知道一定沒好事。
他脫口而出就道,「太后與本宮來救你,你居然還為他說話?難道你看不出他根本就不是你喜歡的……」
「皇貴妃。」千嫿打斷他的話,「臣妾真的無事,臣妾還要陪皇上用膳,請太后和皇貴妃先回吧。」
「……」
鳳綰月眯了眯眸子。
良久,她才語氣淡淡的道,「明日晨請,哀家要見到你。」
千嫿垂眸,眼睫顫了顫,「是,臣妾恭送太后,恭送皇貴妃。」
等他們離開景仁宮的那一刻,鬼陣的網也全部消失,陰沉的天頓時又明亮起來。
宮人們接二連三醒來,可原本被五方鬼帝控制在宮牆之上的暗衛們卻統統倒下了。
*
完全不能理解的蘇子邈氣炸了。
在回未央宮的路上,他不停地念叨,「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,咱們去救她,她居然還趕咱們走!」
亓雨也應道,「寧貴妃的確奇怪,不過她方才話里的意思似乎意有所指。」
「昂?」
「那句『無論何時何地都有無數雙眼睛看著』,不就在提醒太后說景仁宮除了皇家暗衛還有其他人在嗎?」
聞言,鳳綰月勾唇,「你很聰明,千嫿的確是在提醒哀家,想來應該是那隻鯉魚精。」
蘇子邈撓頭,「可是鯉魚池不是已經被找遍了,並沒有發現鯉魚精的蹤跡嗎,難不成鯉魚離了水還能活?」
「鯉魚離了水的確不能活。」鳳綰月側眸睨向某處,「但鯉魚精離了水卻能活,因為它需要的是人血。」 剛剛在景仁宮用的符,全是以鳳綰月的血所畫。
修道之人的血對妖邪鬼祟極具吸引力,因此鯉魚精神不知鬼不覺設下的那些屏蔽結界也就不攻自破。
從沉睡中蘇醒的混元珠躍躍欲試。
雖然難辨鯉魚精究竟身在何處,但也能知道它曾經停留過的地方。
「人血?」
蘇子邈頓覺后脊發涼,「鯉魚不是吉祥物嗎?不是還幫過三清祖師爺嗎?怎麼成了精就要飲人血了啊?」
「成精即是妖,妖不僅會飲人血還會吃人肉,哦對了,他們最喜歡的就是像你這種細皮嫩肉、膽小如鼠的小白臉!」
「……」
「寧貴妃那兒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,皇上被哀家用打魂鞭揍了,至少能消停個三四日,咱們暫時靜觀其變就好,等活死人賀太醫入宮跟他狗咬狗。」
剛被人生攻擊完的蘇子邈眼前又是一亮。
他向前湊了湊,問道,「那霄霄什麼時候能奪回那具身體?唉,小爺總擔心他的魂哪天就飄散了。」
「再等等,就快了。」
「好咧!」
等蘇子邈興高采烈地離開后,亓雨才走近,「太后,王爺傳回消息,天機閣閣主及其弟子會在近日下山。」
鳳綰月聞言神色淡淡,並看不出喜怒,只問道,「墨塵淵呢?他現下何處?」
「王爺不日便歸。」
「小雨點,你在騙哀家。」
「……」
「墨塵淵如今是哀家的道侶,我們彼此心意想通,你真當哀家不知他是因為火毒發作才故意找借口離開?」
亓雨心下一沉,急忙單膝跪地,「王爺只是不願太后擔心,所以才選擇隱瞞。」
鳳攆停在宮道上。
鳳綰月定定的看著他,良久,才緩緩啟唇,「他壓根沒離開皇城,對嗎?」
「是。」
「在攝政王府?」
「不是,王爺住進了元寶道觀。」
這下子到鳳綰月無語了,可以說她壓根沒想到自己的道觀竟還挺招人喜歡。
靜默了片刻后,她扶額道,「行了,你先起來,哀家今晚要出宮,你便去長樂宮保護蘇家小子,若皇上召見,關宮門便是,還有,記得盯緊阿蠻。」
「是!」
……
……
月夜,元寶道觀。
躺在鳳綰月睡了十年的床榻上,嗅著淡淡的檀香,墨塵淵知足了。
哪怕火毒發作再疼,似乎都因此緩解了些。
只是當他看到突然出現的鳳綰月時,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。
「月月?」低音喚了聲后,墨塵淵又兀自失笑,「不對,月月這時候應該已經歇下了,本王真是疼傻了。」
鳳綰月雙臂環胸,懶洋洋的道,「王爺的確是傻了,剛與哀家在一起就欺騙哀家,看來咱倆的關係也該重新考慮一下了。」
墨塵淵更是難得露出了錯愕表情。
他來不及穿好未系腰帶的袍子,三步並作兩步衝下塌將人抱進懷中,語氣難掩激動,「月月,真是你來了!」
直到臉頰貼上男人敞開衣袍的胸膛上,鳳綰月才乍然反應過來。
這……算不算是有了肌膚之親? 因為火毒發作,所以墨塵淵此時的身體滾燙。
正當他低頭準備繼續說些什麼時,餘光卻瞥見懷中小姑娘通紅的耳垂,當即有一道靈光在腦中閃過。
「月月,本王疼。」
鳳綰月本沉浸在『師兄叫我不要早戀』、『早戀不對』、『早戀也不能有肌膚之親』諸如此類的癔想中。
聽到這聲可憐委屈的話才勉強定了定心神,從男人懷中退出來。
只是她的臉頰泛著紅色,目光又不自主閃躲,顯然剛剛是在想入非非。
「我沒有葯。」
「你有。」
「啊?我沒有。」
明月妖俠 「月月,你就是我的解藥。」
墨塵淵面不改色的說著情話,一邊強忍著毒發時的痛苦,一邊趁機吃豆腐裝可憐。
他將小姑娘壓在榻上,頭埋在她肩窩,嗓音沙啞道,「只要你在,我就不會感覺到痛苦,月月,今晚留下來陪我好不好?」
「……好。」對上那雙深邃熾熱的眼眸,鳳綰月心神微顫,什麼拒絕的話也說不出。
也渾然忘記自己出宮的目的,迷迷糊糊中已經被男人咬住唇,剩下的話全都被堵在了嗚咽聲中。
坐在寒風凜凜的院子里,懷裡抱著手爐的銅錢略顯滄桑:咋回事,師父明明說進去看看就出來,怎麼裡面都熄燈了還不見人呢?
*
翌日。
鳳綰月倏然睜眼。
她看著身旁尚在熟睡的墨塵淵,忍不住嘿嘿傻笑了一聲。
簡單收拾完推門出去時,便看到抱著掃帚打掃且眯眯眼裡滿是幽怨的胖徒弟。
賭後老公惹不起 鳳綰月這才想起昨晚自己說過的話,「早啊,做過早課了沒?」
銅錢指了指天,「師父,已經日上三竿了,您起得真早!師父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,為什麼你昨晚待在攝政王屋子裡沒出來?」
鳳綰月摸了摸鼻子,「這是我的屋,不是他的屋。」
「師父,你出來前是不是忘照鏡子了?」
「嗯?」
「嘴巴又紅又腫,昨晚偷吃辣椒了?」
「……」
「下巴底下還有一枚可疑痕迹,師父你變了,這是道觀祖師爺眼皮子底下,你竟然……竟然……」
其實墨塵淵昨晚什麼都沒做,也就親親抱抱摸摸然後躺在一個被窩裡睡覺了。
可鳳綰月卻不懂。
在她的認知里,肌膚之親就是昨晚那樣。
萌妻歸來:惡魔老公,求輕寵 婚然天成 以至於聽到銅錢的話后,居然露出了羞澀的表情,甚至還對起了手指,「古人云:食,色,性也。咱們修道又不用戒色,我和他是正常交往。」
「……」
「我都花了幾百萬兩黃金給祖師爺塑金身了,他們肯定巴不得有個人趕緊娶我呢!」
銅錢憋了半天,愣是半個字沒憋出來。
總之,師父能幸福他這個做徒弟的也開心。
唉,只是師父的夫君自己要怎麼稱呼,師爹嗎?
直接越到熱戀階段的鳳綰月清了清嗓字,道,「對了,聞人開陽這幾日可有來過?」
「他每日都會來給祖師爺上香。」銅錢突然想到什麼,一聲咋呼,「對了,他還帶著師父你的桃木尺!」 「小道長,勞煩開門。」銅錢話音才剛落,聞人開陽的聲音便從道觀外傳了進來。
鳳綰月眼疾手快地拿起釘在牆上的帷帽,遮住臉卻遮不住滿頭銀絲,「你繼續掃地,我去看看。」
「……」師父你不厚道,那個開陽公子雖然長得不醜但真的比不上攝政王啊,吃著碗里瞧著鍋里咱們可要不得!
當然,以上只是銅錢在心裡的嘀咕。
道觀的門被打開。
聞人開陽習慣性的揖手言道,「多謝小道……」
當他抬眸看到開門的人是個女子時,話音戛然而止。
根據傳聞也不難猜出眼前人是誰,聞人開陽語調溫和的道,「多謝觀主。」
綜魔法師的願望 「桃木尺用的可還習慣?」鳳綰月掃了眼他別在腰間的尺子,語氣淡淡的問,「你師父沒讓你回天機閣過年?」
兩句話問下來,聞人開陽啞口無言。
怔愣了片刻,他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,「你是……她?」
鳳綰月沒有否認,只側過身,「進來說話,不是還要給祖師爺上香。」
三清祖師爺像塑金身的工程浩大,再加上鳳綰月的要求高,所以近兩個月下來才進行到一半而已。
雖然半金半銅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,但祖師爺們明顯很開心,看看旺盛不滅的香火就能知道了。
兩人依次上香,一度安靜。
直到鳳綰月將香插進香爐轉過身來之時,聞人開陽才訥訥開口,「你的頭髮……是怎麼回事?」
「天生的,怎麼樣好看吧?」
「所以你是……」
「是呀。」
「……」
鎮國公府嫡二小姐生來白髮的事並不是秘密,而且整座皇城也只有她一人而已,所以聞人開陽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身份。
回想這些日子發生的點點滴滴,他喃聲道,「難怪師兄和小師妹都不願我去找你,原來你便是當今太后。」
鳳綰月唇角微翹,盤腿坐在蒲團上,「玉衡和搖光早就知道哀家的身份,不過他們倆似乎有意瞞你,對了,這兩人還因為算計哀家已經受到懲罰了。」
玉衡讓萬花樓的花魁有了孩子,再加上墨塵淵的手段,早已回玉氏成親了。
搖光聽說被幾個有錢公子哥包了,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淫丨靡的日子。
當然這些事,聞人開陽都不知道。
他以為五師兄是家中有急事才返回,而小師妹則是還待在攝政王府享福。
至於師父和其他師兄……已經很久沒傳信來了。
聞人開陽定定的看著鳳綰月,帷帽的白紗雖遮住她的面容,但卻遮不住姣好的輪廓。
許久,他才開口緩聲道,「太后,在下日後不會再來打擾,告辭。」
鳳綰月挑眉。
顯然沒想到這人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,唉,資質這麼好的徒弟真不想放棄啊!
她清了清嗓子,叫住他,「開陽,你替哀家辦件事,事成后哀家將息壤贈與你,如何?」
「……何事?」
「很簡單,幫哀家收只小妖。」